【月亮湾 • 阅听】蒹葭苍苍在港城
□ 芋 蒙
“蒹葭苍苍”，在防城港还是很常见的。蒹葭，在《本草纲目》之后，得了更为人熟知的名：“芦苇”。防城港的芦苇总是淡忘四季，不按规矩在秋季里白茫茫生于水畔、湿地、山脚、乡道……我漫步于湖海畔，它也散漫地在那里吹着风；我路过山道，它也浪迹在山岩旁。它和紫色的喇叭花一样，不分春雨秋霜地生长。不过，秋日的芦苇，确实更有“苍苍”的风致，“得地自成丛，那因种植功。有花皆吐雪，无韵不含风。”
待到秋日，我是一定要去田野走走的，去看看那些芦花。蒹葭苍苍，芦花仿佛把春雨和夏阳冷却成了霜白色，一丛一片，或摇曳，或轻摆，在风中跳起身韵结合、形神兼备的古典舞。没有水、没有伊人也不打紧，它们就是缓缓流淌的水，是素雅的女子。我站在芦花丛里，仿佛就站在人生的回忆之中。素净的白，有很多彩色的往事。有黄褐的出身、嫩绿的萌发、浓绿的拔节；有寒冷的春雨、炽热的夏阳、清凉的秋风；有孕育、诞生、成长、成熟……我问芦苇，芦苇说没有发生这么多事。蒹葭里的“苍苍”大概是我主观的注脚罢了。帕斯卡尔的《思想录》里有句话：“人只不过是一根苇草/是自然界最脆弱的东西/但他是一根会思想的苇草。”生而为人，我的思想难免就多了些。
在我眼里，芦苇筋骨细弱、皮肉纤薄。但令人惊讶的是，它竟然又异常地强大。细小的芦苇成年后很高大，可以达到3米左右，花茎笔直有劲，叶片细长，花序蓬勃得像鸡毛帚。我还把它们做成小扫把，扫扫生活里的尘土。它随遇而安，不论境遇地把生命经营得很好。一截断裂的根茎、半枝分体的芦秆、一粒随风而来的种子，落在润泽之地也好，岩崖之间也罢，只要还有雨露，便努力地生发开来，或是点出寥寥落落的白，或是簇成一丛绒，又或者泼洒出一片霜。从这个角度来说，我还算不上一根会思想的芦苇，因为芦苇经营着它的生命，而我虚度年华。芦花离开植株，水分蒸发之后，样子并无太大改变，反而更有意蕴。在我看来，芦苇的强大在于对自己和对外物的态度上。不受生命本身的限制，才能赋予生命挣脱束缚的可能。
芦花白，折上一枝插入花瓶，随意摆在家中，增添了野趣，却又不乏清新雅致。它可以作为餐桌上的点缀、蛋糕的装饰，也可以作为一枚书签。哪怕是在婚礼的舞台上，各种鲜艳、富丽的花争艳，配上几枝芦苇，也是恰到好处的。这兴许就是芦苇的最大智慧，无艳而可以与万艳同欢。我想，芦苇很适合形容人生，芦苇是美的，人生终究也会是美的。活成一根芦苇也不错，在苍苍的蒹葭之中，有自己的一抹白，“活在这珍贵的人间/人类和植物一样幸福/爱情和雨水一样幸福”。